一早踏進教室,男孩跟我說,要請老師幫忙傳賴跟奶奶說「他已經到學校了」。
我不解,平常都是奶奶載他來學校,難道今天不是?
「你今天怎麼來學校的?」我問。
「自己走路來的。」男孩說。
「奶奶呢?」我問。
「奶奶不見了!」
「什麼?奶奶不見了!」才剛到學校,就聽到令人驚訝的事。
男孩是奶奶一把拉拔大的,奶奶對孫子照顧得無微不至,班親會也是奶奶參加。
單親的他,奶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也最親的人。
一早就發生離奇怪事
望著男孩焦慮的表情,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?
我請男孩慢慢說,老師會幫他。
「我坐電梯下去停車場,就沒有看見奶奶,奶奶不見了。」講完,男孩眼眶淚水開始氾濫,圓圓大眼,被淚水淹沒。
「不是一起搭電梯到地下室停車場,奶奶怎麼會突然消失?」
「我們……沒有一起搭電梯下去。」
咦?帶孫子上學,卻沒有搭同一台電梯?我不懂
。
「所以,奶奶是自己先坐電梯下樓,後來你再搭電梯下去,對嗎?」雖然覺得不可思議,但還是問了。
「對」男孩回答。
人怎麼會憑空消失?我大驚:「你沒有去找奶奶嗎?」
「有,但是找不到。」
怎麼可能?難道遇到了什麼意外?
還是,身體突然不適,昏倒在某側?還是……
我腦海迅速搜尋可能發生的事。但是,又不敢往下想……
恐怖回憶湧上心頭
這幾秒的時間,想起某一屆的學生,媽媽晚上載孩子返家的途中,突然車翻人倒地。
緊急送醫後,身體一側癱掉,中風。
然後,再也沒有好起來。
對話的這幾秒鐘,時間彷彿暫停,過得超慢。
而我的心跳,卻越跳越快……
「我後來,看到奶奶,從停車場騎車出去了……」講完,男孩眼淚滑落。
啊!什麼!我一頭霧水……
「奶奶自己騎車上去?」不會吧?怎麼會忘記孫子呢?
「…………」男孩深呼吸,淚水更滿了。
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:「然後呢?」
「然後,我就自己走上去,想說奶奶騎走了,不理我了。」男孩噙著淚水。
我瞪大眼睛:「奶奶不理你?」
「我就想,不然就自己走路去學校。走到斜坡一半,看見奶奶又騎車下來停車場……」
我精神大振:「奶奶要回來載你!」
「奶奶騎下來後,又不見了。」男孩眼淚再度滑落。
「你剛說,要老師跟奶奶說你到校了,所以,最後是自己走路來的?」我問。
「對」男孩回答。
這事情,聽在老師耳裡,事有蹊蹺。
奶奶平常講理也講情,待人溫和,對孫子的教養更是用心與耐心。
我滿腹狐疑:「是不是出門前,你們發生了什麼事?」
孩子犯錯,讓大人理智線斷掉
「……是我的錯,是我不對……」男孩低下頭。
男孩接著說:「奶奶等我出門,但是我一直拖,讓她等很久很久,最後……奶奶生氣了。」
哦哦哦哦,這下子我懂了!
孩子總是有很多這種脫線又拖延的狀況,讓已經等在門口的大人抓狂。
然後,大人用自己的理性,告訴自己,千萬不要生氣,不要動怒。
但是,又無法消化一時衝上來的惱人情緒。
於是,奶奶先搭電梯下去,想給孫子一個提醒,另一是想讓自己在情緒上降溫……
我明白奶奶的心情,於是立刻翻找包包,一定要趕緊傳訊息給奶奶報平安才行。
咦?
重要關鍵無法聯絡
手機,我的手機呢?
這時,教室的廣播傳來升旗的集合聲。
啊啊啊啊!
今天要升旗,差點忘了,馬上呼喚剛打掃回教室的孩子們,快點走廊排隊,趕緊下樓升旗。
跟著隊伍一邊行進,一邊皺眉,我的手機哪去了?
唱完國歌,緊接著進行頒獎,納悶著,開車時好像還有瞄到手機,怎麼沒在包包裡?
啊啊啊啊!該不會是,手機掉在車上?
二話不說,三步併兩步,趕緊奔到停車場。
果然,手機在車上,掉落在副駕駛座位下方。
拿了手機趕緊奔回升旗位置,正巧,輪到男孩上台領取「小志工服務」獎項。
呼…好加在!
正在頒獎,馬上將手機切換成相機模式。
拍了第一張,主任忽然走過來,跟我說有家長來找,要我等一下到警衛室會客。
啊!誰?誰來找?誰找我?
我一邊舉著相機拍照,一邊思考誰?
看到校長上臺就拍照定位,趕緊再拍一張孩子與校長的合影。
拍完,關閉相機,快步穿過中走廊,隱隱約約看到好像兩位家長在警衛室前等候。
一位伸頸到處張望,另一位雙手抱胸,頭向下,將整張臉埋進雙臂,是誰呢?
等我走近時發現,啊啊啊啊啊!
是男孩的奶奶,跟著姑姑一起到學校。
奶奶已經哭到滿臉迸淚,渾身顫抖。
啊啊啊……啊啊啊……我大驚!
失聯的幾分鐘,度日如年
從孫子獨自走到學校,完成晨間打掃,加上跟老師敘明事情,緊接著升旗、頒獎,老師找到手機,為孩子拍照……這中間不過幾分鐘的事情,卻接二連三的緊湊轉場,一切快到令人措手不及。
我倒抽一口氣!
以我對奶奶的了解,一晃眼後,孫子消失在視線內,奶奶肯定是焦急得不得了!驚嚇千百倍!
奶奶因為擔心,緊急時刻又聯絡不上老師,只好衝來學校,偏偏遇上升旗,校園又進行管制,只能焦急守候在警衛室。
我衝上前抱住顫抖的奶奶喊著:「孩子平安到校,平安到校了!對不起,對不起,來不及聯繫。」
奶奶壓抑已久的情緒,瞬間傾瀉而出,放聲大哭。
看到奶奶瀕臨崩潰自責的模樣,我也忍不住自責,為什麼緊要關頭,手機不在身邊?
早上的這幾分鐘,我像是從高空直升機,快速被拋至空中的自由落體。
還來不及驚嚇,就隨著氣流快速甩飛,在空中翻滾數圈。
面對不穩定的氣流,來不及調整姿勢和做動作,又急速墜落。
在高空停留數秒,準備開始欣賞風景時,又一波強大的氣流使勁襲來。
在掉進無邊無盡的深淵之前,倒栽蔥的我,突然被繩索拉住半隻腳,畫出完美的一弧線,穩穩平安的降落平地。
呼!
飽受驚嚇,挑戰極限的體驗,終於結束,心臟差點從嘴裡噴出來!
所幸,高強度的體驗,不會天天發生。
我與奶奶,一掃陰霾,如釋重負,大大鬆了一口氣(我快癱了)。
#還好這不是教師的日常
#還好我沒心臟病高血壓
延伸閱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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